阿比查邦說:關於他的電影,其實不用想的太多,感覺就對了就對了.
從首部作品<正午顯影>一直到<波米叔叔的前世今生>,不按牌理的跳接和將神話/現實界線的模糊化,要把作者論這個名詞套在阿比查邦身上,似乎一點都不勉強,但對我而言,與其說作者論或許沉重,因為看阿比查邦從來不是一個「意念先行」的導演,看他的電影並不會跟其他激進導演一般,有被鏡頭「懲罰」的感覺,相反的,他總是沒有限制性的讓鏡頭控制,然而這一切沒有規則可言的「片段性敘事」,神奇便在於即便從沒結束的樣子,每到尾聲我們卻能清楚知道一切開始在哪裡,原因又在哪裡,從<正午顯影>那有一搭沒一搭的故事,到最後也沒說完,回到一群小孩子開心的踢著足球, 回想我們或許能明白,這些故事僅是小孩子童言童語中的記憶罷了,阿比查邦自我接露的只是自我(或他人)童年記憶的一部份, 也說明了記憶這種東西,甚至並不需要同一種人去表達,它有時也是一種「群體想像」,於是在<戀愛症候群>裡就又看到阿比查邦大膽的利用不同時空,不同場景,不同人物,卻說著似曾相識的戀人絮語,阿比查邦也藉著話語的跨時空流動,彷彿也在包容和諒解著人的情慾流動,是從來不需受到限制的,就像他的作品總不斷出現醫病關係的位置轉換,因為這裡面從沒有誰病人,誰又是醫生,保持一種同時隱喻「性」意涵的共生關係.
其實我認為要理解阿比查邦的電影,為何不斷隨時取消和置換電影中的敘事和人物,從我姑且把它稱作「森林三部曲」的<極樂森林>,<熱帶幻夢>和<波米叔叔的前世今生>著手其實沒有多形而上的難解,因為這三部作品前後一脈相承表達了阿比查邦風格的成因,那便是人和動物距離不斷消抳,再拿阿比查邦電影的神化成分來解釋,對於電影中的人和人的對話是故事軸線,動物就像是神話軸線,因此彼此當然勢不兩立,於是阿比差邦往往行進到一半便斷裂成兩半的敘事,這三部曲也尤其明顯,如<極樂森林>前半段女主角找人卻於進入森林後,電影名稱才出現,彷彿電影才剛開始,隨後也是一連串情慾成分敘述極多的片段,至於<熱帶幻夢>也同樣前半段上演一般通俗的同志戲碼,後半段卻變成獵人抓老虎精的神怪劇,<波米叔叔的前世今生>則像是前兩部的相反,前半段主角波米叔叔臨死的幻境中不斷出現神鬼,後半段接近尾聲才又混沌進入屬於人的現實.
這三部曲清楚刻畫人/動物的原本不相容,卻一步步經由<極樂森林>理解和包容人的情慾,其實和動物無異,<熱帶幻夢>中更成熟的夾雜動畫和故事旁白表達這種想法,也因此到了<波米叔叔的前世今生>阿比查邦已不再贅述,直接讓鬼魂登堂入室,或變成動物的人類自然而然的和人類談話,當然,或許阿比查邦也心知肚明,唯有呈現出一個新的「時空」,才能讓這種「烏托邦」成真,能做到這些的,還是腦中不斷流轉的記憶,就像主角每每跨越電影裡那座森林跨越過後,總是會改變什麼,記憶卻是散落在原地,等待想起跟隨形體回復到這,而阿比查邦下一步會想起什麼?恐怕也不會人知道,回到最前面那句曾說過的:
我們只能結束的那一刻,即便從沒結束的樣子,每到尾聲我們卻能清楚知道一切開始在哪裡.